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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华年十一月,洛陵飘雪。
衡帝连续推了几日的早朝,终于在这一日耐不过臣子的催促,极不情愿地踏上了广陵宫的龙座。
群臣伏地而拜,大殿之中,万岁之声绵延。而御座后方,新置了一袭珠帘。帘后,君夫人端坐在凤位之上,气定神闲的扫视着殿前诸人。
衡帝丝毫没有听政的心绪,他自重病之后,便终日执着于长生不老之药。虽然近侍之臣,朝中肱骨纷纷上书规劝,但衡帝此心,不但无改,反而越发迫切了起来。
君夫人三番两次相劝,总算劝得衡帝勉强上了早朝,但她垂帘而坐,也是依着衡帝的心思,那便是要她相伴。
群臣拜倒的刹那,她透过珠帘,感受到了那样浩大的声势。所谓君威,便是在一众高呼万岁的时候,俯视着这大殿,俯视着王侯公卿,俯视着这天下。
她渐渐明白男人们对于权势的追逐,那种势在必得的心态,那种即便迎着凛冽的风,也要扶摇而上的心态。她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目光徘徊在大殿之中。
丞相手执玉牌,缓缓步至大殿中央,俯首道:“启禀圣上,君夫人,臣有事启奏。”
尹牧秋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这日是她第一次登上朝堂,第一次感受着金殿之恢弘。衡朝建国已逾百年,而垂帘之事,只能追溯到太宗时的澹台太后,自她去世,便再无女子有机遇端坐于龙座之后,珠帘之后。
而她,纵然有着君夫人的尊称,到底一届偏妃。
她坐在那儿,是少了底气的。
丞相向她问安的时候,她从心底感受到了自己正处在权力顶峰。她眼波流转,看到了正回头凝视她的衡帝。
“说罢,什么事启奏?”衡帝眼睛望着珠帘后的佳人,口中大声道。
“诺。”丞相将姿态放得很低,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近来臣想到,圣上在位已近二十年,乃我衡朝建国起在位最久之君王。”他一面说着,一面深深拜倒,跪下续道:“臣以为,今日骤下瑞雪,乃是天降祥瑞,臣等久沐皇恩,自当为陛下想。”
衡帝抚掌笑道:“为朕想了什么?”
丞相抬眼望了龙座上的衡帝,俯身续道:“臣以为,可于本月挑选一大吉之日,为陛下庆!”说着,拜倒在地。
衡帝略有些发黑的脸色多了些红润,他大声道:“起来罢!”话毕看向其他朝臣,只见大殿之中,两侧朝臣,少数面面相觑,有人默然不语,而一大部分官员,则连连称是。
衡帝清了清嗓子,复道:“卿等作何想法,但说无妨。”
群臣沉默了一小会儿,便见一人出列,手执玉牌,躬身道:“臣以为,陛下春秋鼎盛,不必急于一时。”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替他捏了一把汗。
“傅爱卿的意思,是说朕没什么可庆贺的么?”衡帝语声平淡,并无恼怒之意。
“臣不敢。”那人便是正三品侍郎傅茺,他身着浅褐色官服,赫然立在大殿之中。
君夫人暗暗替他担忧起来,她眼望着珠帘外的衡帝,生怕他怒意渐起。
“你不敢?”衡帝的声音有了变化,他沉默了一会儿,喝道:“就是说朕没有误会你的意思?”
“臣不敢。”那人挺拔着身子,盯着衡帝的眼睛,一字字说道。
放眼殿中,哪里有臣子胆敢直视着君王,况且还是以这般倨傲的神情。
“皇上,皇上。”帘后的尹牧秋见衡帝好似愠怒,连忙轻声唤他。
衡帝听得她的声音,怒气渐渐消褪了一些,但他仍是大喝道:“傅爱卿近日事忙,忙得糊涂了罢。”说着挥手示意他退下去,又道:“你老了,该换些年轻人接替你了。”说着伸手指向右侧的焦滕甫,随口道:“就是你了,焦爱卿,你来接替傅茺几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