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绪方伸长脖子,朝二楼喊道:
“阿町,这些厨具要带走吗?”
他前脚刚说完,后脚阿町的回应就从二楼飘来:
“留那口小锅和那柄长勺就好!只要有锅子和勺子,就不愁没热菜吃!”
伴随着轻盈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阿町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红色布包,下到一楼的厅房。
“我想带的衣裳都在这儿了。”
她说着把怀里的红色布包摆到面前的桌案上。
在桌案的另一侧,放着一个蓝色的布包——这是绪方的行李,里面装着他的换洗衣物。
须臾,绪方从厨房走来,左手抓着精致的长柄勺,右手提着结实的小锅。
“阿逸,我们要带的必需品都在这儿了吧?”
阿町说着转动目光,扫视整个厅房——只见原本十分整洁的榻榻米,现在铺散着一堆零散玩意儿。
从厨具到干粮,从碗筷到水筒,应有尽有。
“嗯,将它们打包起来吧,希望这些东西不要太重。”
阿町朝绪方挤了挤眼,调侃道:
“如果太重的话,在前往欧洲的路上,就劳烦你一直背着了。”
绪方以打趣的口吻接腔:
“那我们得把行李的份量继续减轻才行。”
说笑间,二人默契十足地整理行李,先是分门别类,然后统统装进一早就准备好的黑色包袱皮里。
在把这些必需品都捆结实后,最终呈现在二人眼前的黑色布包要比他们预想中的小上不少,直径约莫50厘米,不算很重。
两个装衣服的布包(红布包、蓝布包),一个装必需品的黑色布包——二人的行李就这么多,恰好是他们俩夫妻能轻松带走的程度。
看着并排摆放的这三个布包,阿町自言自语般感慨道:
“我们的行李意外地少呢。”
绪方笑笑:
“毕竟我们早就习惯了旅行。要带什么、不该带什么,全都一清二楚。”
因为老化速度慢的缘故,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搬家,住进没人认识他们的全新环境之中。
数十年来的一次次搬家,使他们习惯了“极简主义”的生活方式。
家具也好,衣物也罢,能不买就不买,时刻为搬家准备着。
今日今时,显而易见,他们又要搬家了。
不过跟以往不同的是,他们这一回儿要搬到非常遥远的地方——他们准备前往欧洲。
第一个落脚点,姑且定在法国。
木下琳(葫芦屋的总帅)有几个法国朋友,他们可以为绪方和阿町提供一些关照。
在从五棱郭回到京都后,绪方立即把“前往欧美”这一计划付诸实践。
他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说服阿町——这毫无难度可言。
喜欢火器、钟表等精密器械的阿町,本就对科技发达的欧美充满好奇。
因此,当绪方发出“我们去欧洲吧!”的提议后,夫妻俩一拍即合。
假使他们有意的话,早在去年年末就能动身。
只不过,他们都不愿冒着严寒出远门。
因此,他们决定等等开春了、天气缓和了再慢慢计议。
就这样,在经过数月的等待后,终于有了今日这一幕:整理好行李,为前往欧洲做最后的准备。
这时,绪方倏地想起什么,扭头向阿町问道:
“啊,对了,阿町,我的刀呢?”
“大释天和大自在不就在那儿吗?”
阿町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壁龛——壁龛里摆着一个刀架,刀架上正安放着绪方的两把佩刀。
“不是大释天和大自在,是十几年前……还是多少年前来着?就是那个练剑练到走火入魔的家伙在输给我后,送给我的那把刀。”
阿町眨巴了几下美目,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噢噢,那把刀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记得你把它放在阁楼了。你要把那把刀带走吗?”
“当然了,这把刀还挺贵重的,总不能把它卖了吧。”
“就不能将其托付给其他人吗?不如托付给橘君吧?我觉得他是最适合那把刀的人。”
绪方无奈一笑:
“橘君已经有一把绝世无双的黑刀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厅房,三步并作两步地登上楼梯,直奔阁楼而去。
打开通往阁楼的挡板后,肉眼可见的无数灰尘飘扬洒下。
绪方和阿町将各种各样的、平日里不太用得上的杂物都塞进这阁楼里。
因为鲜少来此,所以抬眼望去,尽是灰尘与蛛丝。
绪方屏住呼吸,眯起双目,钻进阁楼里,拨开身周的蛛丝,四处找寻那把刀。
不消片刻,他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它——一把以白色布条紧裹着的太刀。
因为时间久远,所以其外层的白色布条已发暗、泛黄。
绪方伸手抓住这把刀,举至面前,若有所思:
“仔细一想,你在我这儿还真是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啊……”
“今日久违地握起你,从某种角度而言,说不定是一种天意——这兴许是你重现人世的征兆。”
“希望能在离开日本之前,帮你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吧。”
语毕,绪方握紧这把刀,离开阁楼。
当他回到一楼时,赫然发发现阿町正站在前厅——这是接待顾客的区域——表情复杂地打量四周。
“阿町,怎么了?干嘛站在那儿?”
阿町微微一笑。
“没什么,就只是……稍微有些多愁善感。”
她一边说,一边继续转动视线。
她看了看玄关——每天都有无数顾客从此经过。
再看了看不远处的柜台——曾是广濑藩的小小会计的丈夫,每天都坐在那儿敲敲算算。
又看了看一旁的橱窗——新鲜出炉的和果子就放在这儿售卖。
渐渐的,她颊间浮满感慨万千的神色。
“莫名地有些不舍啊……一晃眼,十年过去了……我们卖了将近十年的和果子呢。”
绪方移步至其身侧,微笑着附和道:
“嗯,是啊,如果是在七十年前,我绝对想不到我会靠卖和果子为生,而且一卖就是十年。”
阿町弯起嘴角:
“当初若无小琳的帮助,我们连开店的启动资金都没有。”
这间和果子铺正是木下琳帮他们张罗下来的。
既帮他们搞定铺面,又借了一大笔钱给他们。
否则,就凭他们俩那微薄的存款,绝不可能在京都的优秀地段里开店。
阿町轻声道:
“在前往欧洲之前,得跟小琳、九郎他们好好道别才行。”
绪方点点头:
“这是自然。”
这时,一抹靓丽的粉色闯入夫妻俩的眼帘。
绪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处停着一片娇嫩的樱花花瓣。
“是樱花啊。今年开花的时间还挺晚的呢。”
阿町弯下腰身,目不转睛地紧盯这片花瓣,双眸放光。
“真漂亮啊……阿逸,我们等会儿一起去赏樱吧。等去了欧洲,就没有樱花可看了。”
“好啊。刚好今日的天气非常不错。”
说罢,绪方轻轻扬手,任由指尖停着的这片花瓣回到半空中。
“今年的春季,将会非常热闹啊……”
二人作为老夫老妻,阿町立即听出绪方的言外之意。
在沉默片刻后,阿町幽幽地向绪方问道:
“阿逸,你觉得橘君能赢吗?”
绪方耸了耸肩,耐人寻味地笑笑:
“这个嘛……天晓得。”
……
……
匡天二年/明治二年(1866),4月18日——
长州藩,萩城,某房间——
披挂整齐的桂小五郎,扶着腰间的妖刀·村正,站在窗台边上,面无表情地向东眺望。
忽然,岩仓具视从房外走来,直挺挺地站在他身后:
“桂先生,这一天总算是来了。”
桂小五郎深吸一口气:
“嗯……终于来了啊……”
岩仓具视沉声道:
“桂先生,大家都已在大广间候着了。我们快动身吧。”
桂小五郎点点头,旋即从窗外收回视线,与岩仓具视一前一后地径直奔向萩城的大广间。
当他们抵达目的地后,赫然可见大广间内已是人影憧憧——他们或是长州藩的重臣们,或是在“尊攘运动”中享有崇高地位的志士们。
桂小五郎和岩仓具视甫一现身,大广间内的众人便纷纷扬起视线,一束束目光集中至二人身上。
桂小五郎站在众人的面前,环视一圈后,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音量高喊道:
“诸位!与橘贼决战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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