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跨入文胆堂,八扇朱门再次合拢。
陈序站在陈迹身边,温声道:“羊家做了徐家多年附庸,在南方被徐家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徐阁老病重、福王得势,乃是自立门户的好机会。所以这三家里,羊家最急。”
陈迹诧异的看了陈序一眼,对方却目视远方,方才那番话好像并不是说给他听的。
陈序慢悠悠道:“没吃饱的话,下人待会儿还会再送吃食过来。”
陈迹摇摇头:“吃饱了。”
一夜之间,这世界对他和善了几分。
一炷香后,也不知羊詹与陈阁老谈了何事,竟也面带微笑离去。
可这一次,还不等陈序去请胡家,胡家便自己来了。
远处青石板路上,胡钧业身材魁梧、龙行虎步,并未坐轿子。
他与羊詹轿子擦肩而过时,随口对轿子说道:“你羊家先理清你自家的事情,莫要胡乱惦记不归自己的东西。”
羊詹坐在轿中沉声道:“胡家真以为福王胜券在握,无需别人援手了?”
胡钧业平静道:“我胡家顶天立地,赢得起也输得起。”
羊詹冷笑一声:“好自为之,走。”
羊家的轿子远去胡钧业如一座山似的扑面压来。
陈迹仔细打量着,还能在对方身上看到几分固原总兵胡钧羡的影子。
胡钧业来到陈迹面前,声音雄浑:“胡钧羡给家里来的书信里提过你,在固原时,你很好,不像陈家人。”
陈迹愕然。
陈序轻咳一声:“胡大人,这边……”
胡钧业却没理会他,兀自继续说道:“王道圣门下弟子,合该与我胡家结缘。但我胡家没有适龄的女子许你,今日胡某也不是为婚嫁这点小事来的,你那一身本事,也不该耽误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陈迹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胡钧业从他身边走过,大步走入文胆堂,开门见山道:“阁老,在下喜欢这小子。他如今在羽林军革了职,正该入兵部历练。六年郎中,六年侍郎,接着外放去太原府,一州边军兵马皆归他辖制。”
胡家人说话太直接,陈家小厮都还没来得及关上八扇朱门,胡钧业便已经将要说的话全都摆在陈阁老面前。
直到胡钧业最后一个字落地,朱门才缓缓合拢。
文胆堂内这次谈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胡钧业走出门来。
他拍了拍陈迹肩膀:“胡钧羡说固原留不住你,那就到兵部去,到太原府去。两朝大战在即,正是建功立业、马上封侯的好日子。”
说罢,胡钧业大步流星的走了。
像是草原上的马王,来时喷气如箭,走时也背影霸烈。
……
……
文胆堂内,陈阁老缓缓道:“进来吧。”
陈迹跨进文胆堂,客客气气的拱手道:“不知家主选了哪一家?”
陈阁老捋了捋胡子:“没选。”
陈迹一怔。
陈阁老闭上眼睛:“再等等。”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若不是没听见鼾声,陈迹几乎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
直到门外陈序低声禀报:“家主,子时了。”
陈阁老睁开眼睛看向陈迹:“子时还没来,便是不会来了。”
陈迹疑惑:“家主在等谁?”
陈阁老笑了笑:“自然是等张家。”
陈迹沉默片刻:“是那三家开的条件不够好?”
“陈迹啊这世间事,也不是所有东西都要做成生意的,”陈阁老扶着扶手,慢慢起身:“生意什么时候都可以谈,但这种事婚姻大事只能谈一次,够好或不够好,该如何评判?要我说,喜欢便是最好。”
陈迹沉默不语。
陈阁老走到文胆堂前,站于门槛内感慨道“你与张二小姐的事情,在固原时同甘共苦,在京城时又默契无双,自是比旁人更合适些。人生短短数十载,能选个心仪的人乃是一大幸事,你是我陈家子,自然能比旁人更幸运些……可张家为何没来呢?”
陈迹忽然心中一动。
陈礼钦曾经说过,大房一定会想尽办法收买人心,让陈迹死心塌地的留在大房,为大房尽心尽力。
他们会先等三房给陈迹安排一门差不多的婚事,再用一桩更好的把三房比下去。
陈礼钦擅长党争,也熟悉大房的行事做派,可他的眼光还是局限了。
他以为大房安排更好的,便是选一个高门大户,对方坐拥万贯家财,且权势滔天。
可陈阁老比陈礼钦想的更高明,他没有给陈迹钱和权,而是给陈迹机会,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
古往今来,豢养死士靠的从来不止是钱和权,唯有感情和信念才能养出真死士。
这才是真正的高明。
陈阁老笑着看向陈迹:“既然张家没来,那我明日便亲自登门好了,想来张大人不会不给老夫这个面子。”
然而就在此时,陈迹沉默许久后躬身拱手:“家主,齐昭宁挺好的。”
陈阁老微微一怔,缓缓说道:“那就齐昭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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