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波渐渐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她着实不能理解君夫人此刻的行为,她看着尹牧秋将那有些发白的药丸倒出,看着她用颤抖的手接过映乔递过来的玉碗……
翌日,内侍总管耿邱一早便在偏殿等候,而宫人将珠帘拨开时,尹牧秋一袭红衣,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一众宫人的视野中。
她许久未穿红衣,而今辅以黄玉走珠穿成的华胜悬在额前,脑后青丝聚拢,向上回挽成灵蛇髻。而发髻后端斜而高耸的部分,渐渐固定在偏左的位置,其上镶以赤金流穗,那金穗随着她的脚步而摇摇曳曳的模样,甚是华美,加之尹牧秋薄唇上的点点淡黄色花印,和她眉心的一点朱砂,辗转间令人难以侧目。
“老奴给君夫人请安。”耿邱未有旁人那般惊羡的目光,他冷静地站在那里,只是抬头时,目光中审视多过感叹。
众人皆知,内侍总管耿邱,初时只是医官署的杂役小宦,可谓是连太监这两字都配不上的粗使。但此人竟能在不到十年的光景摇身成为衡帝身边的红人,成为如今的内侍宦臣之首,若当真细思,必能联想到他经年际遇,也当知,这一切绝非常人所能达到。
他在宫中斡旋多年,想来,美人如玉,也如雨滴,若说花样容颜,他见得多了。不仅仅见得她们的容颜,也见过她们各自的荣耀,同样地,目睹了她们各自的终结。
而君夫人尹氏的手段,在他看来,可谓衡帝诸多后宫中的翘楚。
尹牧秋虚扶了他一下,这便开口道:“劳耿总管亲自来,真是抱歉。”
“夫人公道,老奴心领。但今日来请夫人,却是因为大喜之事。”耿邱表面似有喜色,轻轻道:“圣上相请,就在咸辞殿里等您呢。”
“是什么样的喜事?”君夫人笑道,“直让您的脸上都能看出来呢。”
“夫人折煞老奴了,这倒不好说。”耿邱徐徐迈着步子,习惯性地随在她身后一尺,谦辞道。
“既如此,就让陛下自己告诉本宫罢。”尹牧秋随意展开笑颜,也不再多言,只是如往常一般,似无心般,一面走,一面同一旁的映乔闲话几句。
淑阙宫的正门被徐徐打开,尹牧秋坐在八人抬起的步撵之中,她手中紧握着一方月白色的丝帕,那月白之色与她的红衣形成极是强烈的对比,她脑中盘算着,眼波流转间,看着一旁经过的花木,看着远处的亭台楼阁。
一路清风拂面,而步撵落定之时,她凝神片刻,待到耿邱走至面前时,她问道:“总管这时候可以说了罢,还有谁在殿里?”
耿邱一怔,语声依旧朗润,俯身道:“老奴并不知。”
“但说无妨,何必瞒着本宫?”尹牧秋眼光垂下,语声渐轻。
“老奴并不敢隐瞒,是当真不知。”哪知耿邱异常提高了声调,他似是无辜的模样,侍立在君夫人身旁。
“耿总管如此说,断然不要后悔!”尹牧秋霍然变了脸色,只见她面色沉沉,决然甩开朱红色的广袖,拔步便走。
一众宫婢随着她的脚步,无一人胆敢迟疑。
耿邱默默地立在原地,他看着君夫人从自己面前匆匆而过,渐渐地,他转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他眼神复杂,却如若无事一般,面色平常地嘱咐一旁宫婢几句,而后踱步进入咸辞殿。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尹牧秋一进咸辞殿,便见太子韩昇阴沉着一张脸,兀自站在玉阶之下,而衡帝歪在龙座上,他有气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只是玉阶之下,散落着一排纷杂的奏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