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伽坐在王府湖心的水亭之中,正能瞧见陈王的书房。她亲眼见到曾荻接过一旁侍婢的丝帕,亲眼见到她以丝帕擦拭泪水。
“他没出来见她!”平伽郡主暗自提着一口气,直到亲眼见到曾荻的背影远去之时,她在心中暗暗赞道。
她并未注意到那背影带着怎样的落寞。
当晚,平伽趁着夜里安宁,将太子逼迫陈王之事写下,另外还将劝诫未成之事简略提了几笔,装入信封。
楚魏在半月后收到了她的来信。
太子排挤陈王,早在他意料之中,他看到信的开篇之时,心中满是得意。但直到他将整封信看罢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该约束住平伽郡主。
苏溪说的没错,以平伽郡主对待陈王之心,一旦有危及陈王之事发生,怎能轻易保证她不会和盘托出?
虽然平伽只是寥寥几笔,但在楚魏看来,已是极险。
“幸好她没有说下去!”楚魏在心中盘算着,“可万一……”他紧绷着双唇。
此时已是五月,他人在膺州,若即刻返回至少要一月。楚魏独坐在房中,手中提着笔——他要写回信。
但一时当真想不出阻止平伽郡主的办法。
他将笔掷在一边,双手抱拳,暗自思付。
这半年来,他名为奉旨寻仙,为衡帝求长生不老之方,而实际上,却是借用旁人的名义招兵买马,所行之地均为兵家要地,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当年与他并肩作战的知交——玱州节度使,邢寰毅。
夺位之心,最初竟是始自此人。
当日邢寰毅在衡帝亲征的沙场上将其救下,却因衡帝怀疑其用心而不升反降。是故在此事之后,他只恨自己无力倾覆天下,否则必当报仇雪恨。
他曾将希望付诸于储君,但得知衡帝将韩昇立为太子之时,便即对楚魏言说了助其夺位之意。
世上有种信义,可以肝胆相照。
当年,在衡帝弑兄夺位之前,衡朝大乱。朝野溃散,鲜少的肱骨之臣早已辞官归隐,太后垂帘,王道昏庸。未及不惑之年的楚戴侯楚骅曾有心在乱世斗争之中揽此大权,而他也为此召集了从前的旧部,那时玱州、岭南、西北之境掌兵事的大将早已成为他的心腹,只差时机成熟,便可一呼百应。
但一切野心均湮没在清平十三年的那一日。
清平十三年四月,衡帝的身份尚是寡言无为的皇子。无人曾想过,一向鲜少露面的他竟会得到执掌御林军的郑信与新任京兆尹的罗疏隆的襄助,直接冲入皇宫。在几乎毫无阻碍的情况下,把持了京师。
留存风骨之人,终究寡不敌众,螳臂焉能当车?
衡帝夺位亦可视为继位,只因他仍是皇族正统,天下归心甚易。
而早有预谋的楚骅,却因动辄顾虑太多而错失先机,他掌控了边疆,却到底未及把握住京师洛陵,落得抱憾终生的结果。若非善后周全,险些遭受灭顶之祸。
楚戴侯家族的野心,自那时起便早已存在。
未遂的野心,更容易被染过同样悲愤的心声所撼动。
这也是当邢寰毅向楚魏说出夺位之谋划时,楚魏不仅毫无惊惧,反而付诸行动的真正原因。
衡帝已然病重,太子如同他的伯父一般,昏庸而无能,独断而偏狭。
而楚骅从前的旧部,可说是隐形存在的助力。
当年未敢动辄之事,也许今朝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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