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人 这句话在再次相遇之后 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 以前 他说什么 她都是全心全意地信赖的 现在 她时时刻刻都戒备着 以为他是在骗她 林千夜眼底暗了暗 却如从前一般屈指弹向她的额头:“呆丫头 谁叫你都处理了 不是还有食客和幕僚么 ”
“所以说你之前故意整我 ”归晚义愤填膺地质问了句 又马上觉得自己可能会错了意 那些东西不从手上过了几遍 她又如何学会呢 他真的是在教她 尽管方式有些不同 但她确实一步一脚印学到了东西 道歉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咬了咬唇 低下了头
林千夜却沒有跟她计较 漫不经意地道了一句:“随我來 ”
她办公的地点是林千夜的书房 丢给她的又是大堆的文书 归晚还在懊恼着刚才的小家子气 沒精打采的 都沒有注意到林千夜给她用的 是自己的书房
一连几日过去 归晚快要告辞回家时却是突然送來几件紧急公务 因是要上报的折子 林千夜叫了归晚在一旁看着如何处理 这一折腾便已到了三更 外面狂风大作 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归晚只得留宿
第二日清早 归晚醒來 便有侍女端上了沐浴香汤 细细梳洗之后 归晚看着送上來的衣裳皱眉:“劳驾把我昨日穿的衣裳送來 ”
一名侍女恭谨地道:“昨日那身衣裳换下时奴婢们便拿去清洗了 现下还沒干呢 ”
“拿去烘干 我在这里等着 ”
“今日天凉 小姐不如先穿上这件外衣 一会我们再把衣裳送來 ”
归晚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面无表情的眼神叫她瑟缩了下:“我怎么说 你便怎么做 ”
几名侍女互看了一眼 乖乖地下去了 少不得去禀报了右相大人
林千夜进來时 她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抱着膝坐在卧榻上发呆 外面还在落雨 天气要比平日要凉上很多 他一把捞起她抱在怀里 果然小手小脚都冰凉的
“怎么也不穿外衣 ”他捏捏她的鼻子 宠溺道
侍女们见状都悄悄退了出去
“我不穿女装 ”那口气怎么听都是无理取闹
“她们准备的衣裳不喜欢吗 ”那分明是她之前最喜欢穿的颜色 式样考究 衣料更是不必说了
她笑了笑:“右相大人不知道吗 无宗无庙 无名无姓 无子无嗣之女 需着男装 以示孑然一身 福祸自担 ”
无宗无庙 无名无姓 无子无嗣 天下间 谁沒有宗庙祠堂 谁沒有姓 谁又沒有名 除却了孤魂野鬼 哪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沒有这些 这分明是一些宗族放逐罪人时所用的最重的惩罚呀 一个不被宗族所承认的人 一个沒有名姓的人 他会比孤魂野鬼可怜百倍 传闻这样的人 死后连地狱都去不得 只能随风飘荡 永不超生
原以为她身着男装不过是为了好玩 只是为了风雅 沒想到她是在自我放逐 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判了这么重的罪
“薇儿 这是什么意思 ”他眯起眼睛 抬起她的下巴 叫她望向他
她在笑 笑得眼睛弯弯的:“我原本 就沒有那些东西 ”
她的笑容总是如此 天真而明媚 这个笑 却叫林千夜的心底紧了一紧 不其然想起从前她紧紧地抱着他 缩在他怀里 嚎啕大哭的样子:“來人 去沐尚书府上 帮她拿套衣裳 这样可好 ”后面的那句话显然是冲怀里的小人儿说的 她的倔脾气一犯起來 可能就真的不穿衣服在这坐一整天
“嗯 右相大人最好 ”她皱了皱鼻子 拉着他的袖子软软地撒娇 待做完这个动作 她又是怔了一怔
“从今日起 你就住在右相府 ”他本來就是这般打算的 原本是想循序渐进 用那些文书把她拖在这里 看來还是太慢了
“我不 ”她吓得欲从他怀里蹦下來 却被他扣住了腰 动弹不得
“地上凉 ”沒有了那宽大的衣袍 他才发现她瘦得可怜 纤细的腰似乎只要一掐就断了 易了容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苍白 沐家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短短四年 就把他的小东西养成了这幅样子
她当年的偏执有增无减 她再这样下去 真能毁了自己 他的宠物 还是放到身边看顾着更稳妥
“我才不要住这里 ”她仍在挣扎
“不想要那个位置了 ”他凉凉地威胁
她果然不敢再动了 只是恨恨地嘀咕:“林千夜 你是个大坏蛋 ”
林千夜勾了勾唇:“刚刚是谁说我最好的 ”
“你听错了 ”
在林千夜这里输了一局 归晚十分不服气 是以 从尚书府搬到右相府的动作就有点大 锅碗瓢盆 衣裳铺盖 桌椅床榻 屏风琴架 那架势像是要把整个尚书府搬过去
红尘失笑连连:“恐怕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你的府上多了一名娇客 我看那架势 再系上几根红绳 叫上几个人敲锣打鼓 就可以媲美十里红妆了 ”
十里红妆 想起这几日小东西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他未來的妻子会是谁 林千夜亦是觉得好笑 他从未想过要娶妻 但是 如果那个人是她的话 应该也不错吧
无宗无庙 无名无姓 无子无嗣吗 她成了他的妻子 是不是就会重新为他穿上女装了呢
“所以说 还是她的身世有问題吗 ”他沒忘记叫红尘出來的目的
“她的亲生父亲并不是辛渐 而是风氏现在的家主风无樾 风无樾是风绿衣的亲哥哥 ”
她是乱 伦的产物 以她的心性 以她对辛渐的慕孺之情 怎么可能接受这样肮脏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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