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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侠和柳凌他们是二十三祭灶这天搭九点半那趟车出发,天黑时候回到家,去接他们柳魁和柳钰也跟他们几个一样弄了一身雪泥,几个人回到家里,累得拿筷子都觉得太费力气了。\/\
雪天背着东西走陡峭山路,连经常保持高强度锻炼柳凌都觉得浑身肌肉都紧张成硬了。
从柳侠生日那场雪开始,中间大大小小又了好几场雪,从那天起,柳家岭几乎就没人再出过山。
今年望宁调来了个书记,比较年轻,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救济粮早早就发放来了,所以虽然雪封山了,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村子里人也都觉得很踏实,年货不年货,大部分人家都没想那么多,有吃不饿肚子就足够了。
柳长青、柳长春家年货却一点不比去年少,大部分都是祭灶这天一群孩子背回来,还有些是柳魁和柳钰看天气不好,老早就准备。
水队发东西比去年花样还多,柳侠和猫儿就留了一点平常他们不容易买到,其他全部都带了回来。
柳川基本是按三七比例分成了两份,苏晓慧娘家三,柳家七,没办法,柳家人多。
柳雲、柳雷两个小家伙提前开始过年,把前些天少吃其他种类肉都给补了回来。
这么说,是因为两个小家伙其实没少吃肉,今年雪多,柳长青和柳魁套了不少兔子,两个小家伙天天都能吃到肉,不过,就只有一样兔子肉,往常爸爸妈妈星期天带回来或大伯从望宁买回来大肉或牛羊肉没有了,所以孙嫦娥和秀梅还是觉得两个小馋猫受了委屈。
祭灶那天雪又了一整夜,第二天一看,整个凤戏山一片白茫茫。
山里冬天能娱乐活动太少,一大家人就一副羽毛球拍、一个秋千,玩起来不过瘾。
柳凌让大家把院子里干净雪都撒了坡上,把坡上雪增加到大约有四十公分厚,然后让几个小家伙上面随便滑着玩。
几个小家伙简直玩疯了,一个个滚得满头满脸都是雪,大冬天,都玩得满头大汗,连吃饭都叫不进屋里。
大人们都站坡口看着孩子们玩,只有柳侠被猫儿拉着,和他一起坐倒过来平面朝板凳上一趟趟从坡上滑去,玩得不亦乐乎。
雪被来回踩了以后,变得比较瓷实,虽然滑起来了,但却不能上面打着滚玩了。
柳雲个小家伙去撒了泡尿回来,居然看上了护院坡上松软绵厚积雪,小家伙才三岁多,还傻着呢,趁大人不注意,往院子沿上一坐,小腿一伸,小屁股往直接滑去,结果一溜轱辘往滚,掉进一蓬灌木棵子里才停,饶是小家伙皮实,也给吓得大哭了起来。
一群人手忙脚乱跳去把他弄上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又鼓励着小家伙蹦了几试试,发现他除了露外面小脸儿被挂了几道浅浅红印,其他什么伤都没有,柳魁驮着他围着院子跑了几圈,小家伙马上就破涕为笑,又骑上自己小板凳继续到坡上滑雪去了。
雪后空气凛冽清,孙嫦娥把柳萱也给抱了出来,一脸褶子丑小孩儿不时就要嚎两嗓子,加上柳雲、柳雷和猫儿他们喊叫欢笑,冰天雪地凤戏山深处,柳家院子一派热火朝天景象。
柳侠和猫儿扛着大板凳一步一出溜地互相搀扶着往坡上爬,无意中抬头,看见了站坡沿上柳凌,虽然嘴角挂着淡淡微笑,眼睛好像也看向他们,但眼神却空茫散淡,没有焦点,柳侠觉得,柳凌心似乎是千山万水之外,无所依从。
柳侠继续和一群小家伙坡上来回闹腾,心思却有一大部分放了柳凌身上,他觉得这样柳凌太让人心疼,可他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到他,他甚至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该去打扰柳凌。
连续几天,柳侠都默默地关注着柳凌,柳凌和大家一起时候有说有笑,看上去一切正常,可一旦安静来,柳侠发现他经常发呆,看上去低沉茫然,而且带着浓重不安,柳侠心里越来越难受。
晚上,柳侠他们屋里闹腾到睡着柳雲、柳雷、柳莘都被抱走了,天天这边和柳凌玩到半夜柳钰也走了,疯耍了一天猫儿缠柳侠身上睡成了一只念经小猫儿。
黑暗中安静了好久,柳侠抓着旁边柳凌手,轻轻说:“五哥,不能跟我说说吗?”
柳凌手微微颤抖了一,好长时间都没动,然后他翻过身,把头靠了柳侠肩上:“孩儿,别问我,啥都别问。”
柳侠伸开左臂,搂住柳凌单薄身体:“中,五哥,我不问。
不过五哥,你记着,不管发生啥事,你都是咱家哩人,都是我好哩五哥,我都是您兄弟。
要是你做错了啥事,就是天底所有哩人都不待见你、笑话你,咱家哩人都不会嫌弃你,我不会。
我虽然不知道你出了啥事,但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干啥坏良心哩事,所以五哥,没啥好怕哩,咱外面过不去了,咱还能回咱家,回柳家岭,有咱伯咱妈咱大哥,咱怕啥?”
柳凌没说话,只是把头柳侠胳膊上放得舒服点。
“五哥,天塌不来,你好好睡吧,这好几天了,你都没咋睡。”
柳凌柳侠胳膊上蹭了两,闭上眼睛:“我知道了孩儿,你也睡吧,别担心我,我没事。”
二十七黄昏,柳川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还有柳茂和娜娜。
小姑娘剪着和男孩子差不多短发,穿着不太合身衣服,怯生生地一直跟柳茂身边,一直到吃过晚饭,她才不那么拘谨,坐炕上和柳莘还有柳雲、柳雷一起玩小猫钓鱼。
猫儿现已经基本可以做到完全无视柳茂存,柳茂坐炕上和柳长青、柳魁他们说话时,他就灶台边看着柳凌和柳川准备粉蒸肉和八宝饭之类麻烦点菜。
自从去年春节前柳茂因为猫儿是不是去边祭祖事主动过来找他说话后,柳侠对柳茂怨气就消解了很多。
疼了他十年二哥,柳侠一副和柳茂不共戴天架势坚持了这么多年,其实自己心里也不是不难受,现有了一个和解机会,只要柳茂不让猫儿离开自己,柳侠也能够心平气和地和柳茂坐一起。
但以前亲密好像再也回不来了,连共同话题都找不到,虽然不再剑拔弩张,但却难免冷场尴尬。
所以柳凌和柳川做完了灶上事后,柳侠就找了借口带着猫儿回到了自己窑洞,很,柳魁、柳川、柳凌、柳钰和柳葳一群小也都过来了,窑洞里热闹翻了天。
娜娜虽然是被柳川和柳茂轮番背着回来,但三十多里被冻实积雪覆盖着山路,柳川和柳茂走了个小时,小姑娘也跟着累坏了,所以早早就想睡,还非得要柳茂陪着一起睡。
孙玉芳还没出月子,即便是两家人十分亲密,不出月子女人不能到别人家规矩也是不能随便破,所以为了怕孙玉芳一个人无聊,这些天只要做完了自己这边事情,秀梅和苏晓慧都会去陪孙玉芳聊天说话。
等一群小都熬不住睡着了,柳钰也去了,柳魁忽然扒拉着柳凌头发问:“孩儿,你是不是搁部队遇到啥难事了?大哥咋觉得你有时候好像不是恁开心咧?”
柳凌平静而莫名其妙神情看着柳魁,还没说话,柳侠指着他就开口了:“看看,我就说你有啥心事肯定瞒不住咱伯跟大哥,咋样,咱大哥看出来了吧,不就是演习时候出现点小失误嘛,你才从军校毕业一年多,战斗经验不够丰富,多正常,想恁严重干啥咧?”
柳川问:“孩儿,是你本人出现失误被上级首长批评了,还是您队其他人出现失误,你当连长哩所以要承担责任?”
柳凌说:“是我指挥不当,俺连好几年哩荣誉搁我手上丢了,我觉得……”
柳魁笑了:“孩儿,我以为啥不得了哩事,不就是演习嘛,您三哥俺也都当过兵,我咋觉得,演习里出问题是好哩咧,你说哩川儿?
演习本来就是叫发现问题哩,咱国家和平这么些年了,包括你上边好几级哩首长都没亲自打过仗吧?所以现这种演习可多时候都是上边想当然哩,您三哥上过战场,你让他跟你说说,真打仗哩时候,跟演习是一回事不是?”
柳川拍拍柳凌:“孩儿,搁真正哩炮弹子弹面前,荣誉啥哩连个屁都不如,训练是绝对重要哩,啥时候都不能懈怠,但那种提前安排好哩演习,成绩真没必要放到心上……”
柳侠偷偷舒了口气,心里感觉却一点不轻松。
……
柳魁和柳川离开后,柳凌沉默了半天,对柳侠说:“幺儿,我如果申请退伍,你会……”
柳侠脱口而出:“五哥,到底出啥事了,咋震北哥跟你都想退伍咧?我刚才说哩那是顺嘴编哩瞎话,不想叫咱大哥他们担心,五哥,你跟震北哥不是真哩演习时候出啥大问题了吧?”
柳侠感觉到柳凌整个人都僵硬了,好长时间,他才问道:“你刚才说啥幺儿?陈震北想退伍?你咋知道?他啥时候跟你说哩?”
柳侠后悔得想抽自己几巴掌,闭紧了嘴不说话。
柳凌黑暗中坐了起来:“幺儿,小侠,是不是你不放心怕我出事,给他写信,他给你回信了?信搁哪儿咧?搁家咧还是搁荣泽咧?幺儿……”
柳侠趴柳凌腿上,蔫蔫地说:“搁荣泽咧。五哥,震北哥不想让你知道他给我回信哩事,信里他啥都没说,就跟我说让我跟咱家哩人不用过于担心你,你哩工作跟身体都正常,其他哩,其他哩,我不知道咋跟你说,要不,等过完年我回荣泽哩时候,你跟我一起走,我把信给你,你自己看吧。
五哥,你要是生气就说我吧,可别怪罪震北哥哦,是我老担心你,自作主张给他写信问你哩情况,咱伯专门说过不让我写信,他说震北哥对你再好,那也是外人,跟一个外人打听你哩私事不合适。”
柳凌靠墙上,轻轻抚摸着柳侠头发:“我说你啥孩儿?你又没做错啥事。”
柳侠说:“五哥,你,你这么难受哩事,真是因为震北哥?他你跟前耍派头是当真哩?”
柳凌沉默地坐黑暗中,好久才说:“睡吧孩儿,没事。”
二十八黄昏,柳淼和永芳回来了,他们两个是结婚后第三天,和永生一起出发去永芳娘家。
两个人把带回来土特产拿了一半送到柳长青家里,还给孙嫦娥买了一件墨绿色外套,看起来就不会便宜。
秀梅和苏晓慧炒了几个酒菜,留婚夫妇吃了顿饭,柳侠也酒桌上作陪,还喝了点酒。
猫儿看柳侠喝酒时那痛苦表情,本来打算过去替他把剩半杯给喝了,可看看柳长青和柳长春,他觉得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如果他敢过去喝白酒,小叔可能就得被大爷爷训,被奶奶点着额头数落,当着这么多人面,小叔该多没面子,还不如喝酒难受那么一算了呢。
年三十午,看到孙嫦娥和秀梅准备好了祭品,猫儿对柳侠说:“小叔,你搁家等我啊,我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然后猛跑几步,嘴里“喔嗬嗬”地叫着,赶柳茂之前,潇洒地从坡上滑了去。
柳茂今年家过年,节后初十才返回罗各庄上班。
吃完了除夕饺子,家里几个小家伙要洗澡,去去身上积灰,为了防止柳雲和柳雷一起洗太费劲,柳川给柳雲单独洗,秀梅和苏晓慧把柳雷和柳莘放一个大盆里洗。
就这样,俩小阎王还不安生,拿着小黄鸭隔空互相喷水,喷了柳川满头满脸。
众人笑声里,柳侠把一叠钱推到柳长青跟前:“伯,嘿嘿。”
柳长青看了一会儿钱,却不动手拿:“你买房恁紧张,家里不缺钱,这钱你自己留着,等攒够了,把房子也跟别人那样装修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