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父亲虽是继承了阳宁侯,可却吊儿郎当不管事,难以指望得上。母亲如今虽说管家,可从前不过是伯府庶女,在婚事上头怎比朱氏说得上话?她可不想像家里其他几位姑姑一样,顶着侯门千金的身份,不是嫁了个寻常的寒门小军官,就是世家庶子,成天操劳柴米油盐酱醋茶,还得低眉顺眼侍奉公婆!
既是事情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朱氏就让珍珑上前给晋王妃磕头,又让人去打点四季衣裳首饰,算是给珍珑的嫁妆。可就在这时候,晋王妃旁边的一位年长妈妈就陪笑道:“王妃,府里头进人向来讲究的是富贵成双,只珍珑姑娘一个是不是不太好看?要不然,请老太太再割爱一个丫头在咱们王妃身边服侍?”
一句富贵成双,顿时让晋王妃点了点头,朱氏也觉得在理,可回头一看方才发现二等丫头多半是前几天补上来的,而一等的四个是自己使老的人,年纪也大了些。于是,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随着陈澜她们四个过来的红螺明珰澄心身上。
早在那位妈妈开口的时候,陈澜就感到心里咯噔一下,及至朱氏一一看过来,她顿时不动声色地斜睨了一眼旁边的红螺。见她面色极其不好,放在身下的双手死死绞在一块,她就知道这个刚跟了自己没几天丫头多半是不愿意。等到她又瞧见晋王妃边上的珍珑皱了皱眉,随即轻轻咬住了嘴唇,立时快速思量了起来。
“既如此,不如便是红螺吧,年岁合适的丫头除了珍珑就数她了。澜儿,你可别觉得委屈。”
朱氏一开口,陈澜就笑道:“哪有什么委屈,只没想到红螺姐姐能有珍珑姐姐那样的福气,我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仿佛没看到红螺脸上那种说不出的决绝,伸出手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又道:“红螺姐姐,前几天你上夜的时候,我可还听到你半夜三更喃喃说着梦话。如今去了王府里头,可不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红螺闻言顿时一愣,但她毕竟并不糊涂,忙低下头去:“三小姐又打趣奴婢。”
然而,朱氏和晋王妃却都皱起了眉头。朱氏沉思片刻,招手把珍珑叫了过来,仿若是吩咐什么似的,嘴里却是低声问红螺说梦话的事。适才听见那话,珍珑先是一惊,随即不自然地瞥了一眼红螺,就垂下眼睛顺着陈澜的口气轻声禀报道:“回禀老太太,红螺是有说梦话的毛病,但一个月也难能有几次,所以知道的人少。”
这么一说,便是坐实了陈澜说的话。于是,朱氏立时改口道:“罢了,澜丫头你虽大方,可你难得开口要一回人,你大表姐只不过要个丫头在身边伺候,未必非红螺不可。再说,红螺人稳妥,替你管着锦绣阁,我也放心。这样,就是明珰,今天就和珍珑一块跟王妃回王府。”
明珰是给陈滟的丫头,朱氏这回却是连问都不曾问一句,陈滟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白,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明珰则是仿佛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中了,呆站了一会方才急忙欢喜地上前磕头。毕竟,哪怕只是丫头,但既是朱氏给晋王妃的,在王府中自然极有脸面。至于倒霉的红螺,则是再没有人瞧上她一眼。只有在她旁边坐着的陈澜和站在她身侧的沁芳,方才能感觉到她的如释重负。
晋王妃临走时,死活不让朱氏相送,于是朱氏只让郑妈妈和陈澜四姐妹送到二门。在垂花门前,珍珑和明珰拜别之后,就随侍晋王妃上了那辆青顶垂银香圆宝盖凤轿,其余丫头则上了后头的青幔黑油车,一应亲随就簇拥着走了。陈冰只顾着瞧那凤轿的华丽装饰,脸上露出了十分的殷羡表情,陈澜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红螺。
人送走了,姐妹四个自然是各自散了。陈滟犹如跟班似的追在趾高气扬的陈冰后头,讨好似的说着什么,陈澜微微一笑,转身正要走,旁边的陈汐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三姐姐,正好顺路,一块走吧!”
陈澜微微一愣,见陈汐主动走了过来,也就没有拒绝这善意。过了穿堂,沿抄手游廊拐了一个弯,见旁边只有自己这几个丫头,陈汐就低声说道:“今天多谢三姐那番话。”
陈澜眉头一挑,随即有意装起了糊涂:“我?我说了什么话?”
陈汐微微一笑,那冰雪一般的容颜陡然解冻,却是显得异常清丽:“姨娘跟着爹去了南边,三弟和我都在内院,哪怕隔得远些,我还能看着,若是挪到了外院,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一面了。只三姐也得留心一些,虽是郑妈妈开口,话头却是你引出来的,别说得罪了二婶,就是母亲说不定也会记着。到时候恐怕还有人会说你是见识浅薄,一味惯着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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