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殿,诸葛尘与曾真镇两人便原路返回。
一路上总能遇到三三两两的修行人为了一桩根本算不上珍惜的福缘大打出手,对于山泽野修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积少成多,等到股股涓涓细流汇聚成江河湖海的时候,便是他们厚积薄发,跻身更高境界的保证了。
不论是市井凡人,还是修行人,其实都是分个三六九等的。像是曾真镇,不一样是山泽野修?可跟了一个好师傅,再加上本身就是修行阵法的奇才,自然不需要与其余野修争抢。方才他们偶遇的那桩福缘,两人根本没瞧上眼。只是面色淡定的从争斗的两方人群当中走过,要是有不长眼的将主意打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自然会吃大苦头。好在为了避免再次违反江水城中的规矩,诸葛尘刻意留手,对方才得以保存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在沿着悬崖向上攀登的时候,诸葛尘开口问道:“曾兄,我来这里是因为机缘巧合,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么你来城中,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一桩已经看上眼的福缘?”
曾真镇摇头说道:“我们阵师与其他修行人不同,最重传承,这样就意味着每一个阵师都得有自己的师傅,每一人掌握的阵法都是代代相传的。即便是是旁人从来没见过的阵法,说不上也是只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些许的修改,总归是万变不离其中就是了。之所以来到这里,全是因为我那个师傅非得让我入世历练一番,最好能给他带回去一个徒媳才好。可我哪里有这样的想法,兜兜转转来到了这座江水城。当时想的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走了进来。”
诸葛尘一跃而起,过膝自自己的大袖当中飞出,正好被他踩在脚下。也正是借着飞剑,诸葛尘轻松的站在了悬崖上,他弯下腰,将曾真镇拉了上来,出言打趣道:“口是心非可是瞒不住我的啊,曾兄。即便是山泽野修,难道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师姐师妹是你的青梅竹马?”
曾真镇老脸一红,结巴半天,却还是摇了摇头。
“说说吧,反正闲着也没什么意思。说来无论是境界还是相貌,你都已经算得上是上乘了,怎么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你呢?”诸葛尘循序善诱:“你可千万别说活了将近二十年,你连喜欢的姑娘也没有,那我可是不信的。”
别看他平常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可却是典型的面冷心热。尤其是对于与自己相熟之人的隐私,特别希望自己能够弄的一清二楚。当然了,这也是在心怀善意的前提下的。
“怎么会没有呢?!”曾真镇涨红着脸,朝向诸葛尘高声说道:“我也不是没跟那位姑娘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只可惜她说我长的太像女子了,跟我在一起她甚至会自渐行秽,所以我也就不再去想了。”
诸葛尘知道自己戳到了曾真镇的伤心事,便不再说话,至于心底的那句她哪里是嫌弃你的长相,而是根本半点都没对你心动这句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
走了这么久,一直到出了瀑布,两人便找了一处阴凉地方歇息,正巧树林身处有两只幼年花猫正在嬉闹。出声牛犊不怕虎,这些还未长成的花猫,更不知道路过修行人的可怕之处。其中一只向前跑了几步,将自己的整个身子藏在了树后,另外的那只则是踮起脚尖,不停的寻找自己的伙伴。想必是迟迟也没有看见的缘故,花猫开始喵喵的叫了起来,瞧那样子应该是心急如焚了。
诸葛尘笑言道:“能够像林中花猫一般整日无忧无虑,其实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要是没有我们这些修行人的话,市井当中的百姓想必比起现在更能够安居乐业。那些在修行人厮杀当中被摧毁的城池,化作座座毫无生机的死城,而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岂不是无妄之灾?倘若能够有一天,修行人有着自己的世界,那些百姓也不知道举头便是能够仅仅以一道剑气粉碎群山的“仙人”,那该有多好?只可惜了,这样的想法不仅不现实,而且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实现了,也只会让这更加混乱。”
曾真镇深以为然:“确实如此,我师傅曾经与我说过,如今的世道,其实就是顶好的世道了。毕竟在修行人厮杀当中惨死的凡人还是占据少数的,而且他们也未必就没有成为修行人的一天。再加上儒家对于修行人的约束很大,佛门一心为善,不可能杀生,道教修清净自然,不喜插手身外俗事。三教尚且如此,本就是让得许多杀心太重的邪魔外道无所遁形。像是更早的时候,那个时候不知多少年才会出来一位人仙,修行人更是没有半点约束,因此而惨死的凡人又有多少呢?所以咱们能够做的,不是怎样思考如何让这个不坏的世道更好,而应该是让自己的境界更高。倒是哪怕不去开辟出自己的小世界,但是将一处归于自己统领,百姓便足够幸运了。”
摘下一片树叶,诸葛尘将其遮挡在一只眼睛上。透过树荫已经不刺眼的阳光落在白衣的脸上,他开口说道:“受教了。”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吵闹,那两只方才还在捉迷藏的花猫突然从林中窜出,飞快的从两人的身边经过,随后跃入了一位少女的怀中。
诸葛尘扭头看去,对方皱眉瞪来,而且一开口便是火药味十足:“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恶心,为什么要欺负两只小花猫?这也就是在江水城,大家都没有境界的原因,不然若是身处外面,你还有胆量这么嚣张跋扈吗?”
这几天以来,听过无数次这样论调的诸葛尘无奈的笑着说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两人刚才就一直在你现在站着的那里歇息,并没有想要抓走那两只小花猫的想法。至于它们为什么表现出如此担惊受怕的模样,我们就真的不清楚了。”
诸葛尘说话的时候还算是客气,可难得有曾真镇表现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就此错过:“你这人不仅没有礼貌,而且还喜欢胡言乱语,若你不是女子的话,说不准我的拳头就已经砸过去了。在说出一番话前,你总得先弄清究竟是什么情况吧?而且最关键的一点还在于,要是我们身处外界的话,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挨骂?嚣张跋扈虽然谈不上,但寻常修行人还是欺负不到我头上的。真要如此的话,大可以试一试。”
那位姑娘紧盯两人,随后低下头去与那两只花猫说道:“小乖小贝,你们跟姐姐说,到底是谁欺负了你们。不要害怕,姐姐是一定会帮你们报仇的。”这样说着,她还好似为自己加油打气一般的握紧自己的拳头。如同要是等会真的发生了冲突,他能一个人解决诸葛尘与曾真镇两个人一样。
“那两只小猫呢,不会真的让它们给跑了吧?这都已经埋伏整整一天了,偏偏在马上收网的时候出了岔子,都该你这个扫把星!”丛林当中,有一道沉重的声音传来。透过本就不高的杂草,诸葛尘见到了三个人,而说出这一番话的便是领头那个走起路来颇有富商风范的胖子。
其中一名瘦高个操着一口方言,声音尖细的说道:“真是晦气,大哥我怎么说的,别带上这个废物,结果你非不听。现在好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结果比大哥你还能吃。你是不知道,昨天在酒楼结账的时候,咱们足足花了五枚沉疴币啊,半数都进了这个饭桶的嘴里。”
最后那个个子不高,腰却比水桶粗壮的男子听着两人的责骂,一直没敢出声。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的羞辱,自我安慰一番过后就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早年他便被自己云游到了他村子的一位修行人带去了对方的宗门,本想着能够飞黄腾达,结果之后才被告知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天资在修行路上走的很远。而那位修行人也仅仅是因为独自游历烦闷,再加上自己在宗门当中的洞府需要一个打杂的,所以才选中了他。从那之后,他便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由于没有弟子的身份,宗门当中无论是谁都能来欺负他。哪怕是弟子当中公认的废物,也会在受到别人的羞辱之后将对方“送”给他的那些话全数放在他的身上。从最开始的敢怒不敢言,到如今的没有半点火气,他已经彻底麻木了。
有时候他也会心生庆幸,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从那个宗门当中脱身而出。可实际上,却是因为那位将他带去宗门的修行人也终于忍受不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废物跟在自己的身边,便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让他下山回家了。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觉得心中委屈他就会自己告诉自己,是宗门容不下他,而是不是他被宗门抛弃。如此简单的法子,便又能够让他无忧无虑的继续活下去。心宽体胖这四个字,就好似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领头胖子分开杂草,走到这片空地上,他一眼便看到了少女怀中的两只花猫,顿时双眼放光。瘦高个也同样如此,只不过身为色狼的他更多是对少女的垂涎。唯有被称为饭桶的男子,盯着诸葛尘与曾真镇,生怕这两位就是自己两位带头大哥口中所说的世外高人。比起被人羞辱着不算快乐的活下去,他更害怕的是死在这里。足足二十年了,他都没能回到家乡的小村子里。他想村里里的人,和自己的爹娘,哪怕是仍旧存在于脑海当中曾在童年追着他撕咬的大黄狗,现在光是想想就觉得格外亲切。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