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大夫侧耳倾听了一会，抚须道： “并无声响，是将军太操心了。”</p>
“我分明听到喊杀声。”牛富道： “扶我起来……我得上城头看看。”</p>
“在军中将军说的算，然而在病榻上，老夫说的算。将军且躺下，放心，万事皆安。”</p>
牛富急得不行，奋力想起来，偏是半点力也施不出来。好在，他耳中那隐隐约约的喊杀声渐渐停了。</p>
想必是在梦中太担心了。</p>
这般想着，牛富终于能闭上眼歇一会。</p>
其后便听到那军大夫哼着什么。</p>
他听不太懂，但听得出来是很雄浑的曲调。</p>
转头看去，军大夫仰着头、拍着膝，虽没喝酒，却有些醉态。</p>
“大夫，你在唱什么？”</p>
“一首新词，将军可听得出是何词牌？”</p>
牛富摇头道： “我不懂诗词……粗人，能识字都是不容易。” “是首诵雪的词，词句颇直白易懂。将军再听听。” “好。”</p>
那大夫清了清嗓，这次唱得便更大声了些。</p>
如他所言，那词句确实直白易懂。</p>
牛富既学过识字，听了两句之后便问道： “这词是说北边的积雪有干里万里那么阔……是吗？” “是，将军果然听得懂。”</p>
“我听得没错吧？长城内外？真是长城吗？”</p>
“自然是长城，若非长城，岂有内外都是雪的？老夫也未曾见过，将军可见过？”</p>
牛富道： “娘的，大宋有几个人见过长城？” “大宋没有，大唐却有。”</p>
牛富一愣，瞪着眼死死盯着那军大夫，已预感到了不好。 “你……你…… “ “将军听老夫唱完吗？”</p>
老大夫显然极喜欢那首词，手微微挥动着又唱了起来。</p>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p>
“这是叛军中传过来的词！”</p>
牛富猛地坐起，瞪着军大夫，额头上满是汗珠，大喝道： “你反了？你反了！” “何谓反？”</p>
那军大夫举着手，翻了翻。</p>
“‘孛逆于正统者为反，何谓正统？大宋太祖皇帝当年陈桥兵变，皇袍加身，反耶？正耶？当今天子身为李唐后裔，北孚区胡虏、一统中原，反耶？正耶？”牛富愣住了。</p>
等他回过神来，呼喝声已经传到了门外。 “嘭”的一声有人撞门进来。</p>
“将军！反了，他们都反了。”一身是血的王福大喝道： “士卒已开城门迎了叛军，走……”</p>
牛富却没动，依旧愣愣看着那军大夫。 “将军？”</p>
“走去哪里？”牛富问道。王福道： “出水关，走襄阳……” “襄阳被围了。”</p>
王福一愣，顺着牛富的目光看去，讶道： “童大夫？你笑什么？ “ “今夜樊城归顺，百姓不再为战祸所困。老夫欣喜，因而发笑。” “你也反了？”王福一惊，当即便扬刀在手， “你想害将军不成？！”</p>
“樊城军民不想再为那些***大将送死，不想再为赵氏送死，想开城门、迎王师，老夫看将军素来忠义，因此困将军于此，以免被人杀了。 “</p>
“王福，别杀他……”</p>
“走，将军，我带你突围。”</p>
“将军何必着急，走已走不掉，何不如听老夫将那词唱完？”牛富摇头道： “说了，老子不懂诗词。”</p>
“不懂诗词</p>
不要紧，能听懂汉家男儿志气就足够了。中原豪气都传遍江南了，将军岂能不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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