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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借刀杀人

正好向七与韩缜有些许交情,他拿出了自己大半生的积蓄,都是多年贪污受贿所来,全部压在了韩缜身上。

向七知道自己这些年得罪人的事办得太多,当初逼死陈睦的事他也有份,一旦上面没有人撑腰,断然没有好下场。

这些钱财不仅可以改换门庭,还能买自己一个太平,所以绝不能在此事上抠索了。

哪知数日前,韩缜也倒了。

向七还清楚地记得数日前上门,韩缜还在他面前表示自己蔡确罢相,章直辞位,自己将接替章直出任中书侍郎之职。

韩缜这话说得颇有自信的样子,言语自己与梁惟简,张茂则如何如何交好。

向七当即向韩缜密表了一番忠心,自己愿附于尾翼,韩缜当场封官许愿,让向七官升一级。

向七大喜,回府后又向韩缜送上五百贯,然后回到府上等好消息。

向七也自觉的自己有魄力,在使钱上,他绝没有吝啬。

结果等来了韩缜罢官的消息。

韩缜罢官不仅意味着向七依靠没有了,他的全部身家也全部打了水漂。

向七在府上抹了一把眼泪,当即命仆人备马往韩府。

暮色沉沉。

韩缜府邸的朱漆大门紧闭。

向七裹紧身上棉袍,让下人候在一旁,自己动手叩响门环。

终于有小厮拉开一条缝,见是他,眼底闪过轻蔑道:“向官人,相爷说了几次了,今日不见客。“

急怒的向七一脚卡住门缝,他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嗓音嘶哑地道,“韩相爷欠我三千贯救命钱,今日若不见,我便去乌台说道说道……“

向七冷笑道:“这些年他办的哪件事,我不清楚。”

小厮闻言欲言又止道:“我再给你禀告禀告。”

向七焦急地在廊下踱步,片刻后他被小厮带入韩府。

廊下灯笼摇曳,照见院中箱笼散乱,仆役正将值钱物件搬上马车。

最后向七在客厅看见了韩缜那张灰败的脸。

昔日威风八面的韩相公此刻只着中衣,衣襟上还沾着酒渍。

廊下灯笼照得他眼窝深陷如鬼。

“向七啊,“韩缜阴阳怪气地笑着,“送上门的礼,还有讨回去的理。”

向七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强压怒火道:“韩相,当初您可是亲口许诺,只要我倾囊相助,保我官升一级。如今您自身难保,我那些钱财岂不是打了水漂?”

韩缜冷笑一声:“向七,你这些年跟着蔡确捞的还少吗?如今风向变了,就该认栽。我韩缜尚且落得这般田地,你区区一个走狗,还想全身而退?”

向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韩缜道:“好,好得很!既如此,就别怪我翻脸无情。这些年你密谋的那些勾当,我可是一清二楚。若我将这些捅到御史台……”

韩缜眼神一厉道:“你以为你这丧家之犬所言还有信?”

“别忘了,陈睦是怎么死的?

向七被戳中痛处,脸色煞白,挣扎着道:“韩相公,咱们如今一条船上的人,大家要同舟共济啊。”

“谁与你一条船上。”韩缜骂道。

“眼下司马光起势,章越若复相,若他清算旧账,你我谁都逃不掉!”

韩缜闻言,忽然狂笑起来,笑声中透着癫狂:“章越?你以为他会放过你?怕是刘挚、王岩叟早就盯上你了!”

向七苦涩地道:“韩公,我别的不要,只要回我的钱。”

“你若要钱“韩缜猛地从靴筒抽出匕首塞进向七手中,“不如把我这身皮剥了去当!“

连韩缜也狼狈至此。

看着昔位高权重的韩缜颓然至此,向七只好回府。

汴京景物的繁华依旧。

一路上向七想起许多,想到自己年少家贫,被同窗看不起。

后读书得意,被乡里夸耀。

一路来到了太学,认识了蔡确,章越。

然后科举高第,好容易得了门亲事,但岳家却从没有看起他过。

平日向七在家中还要看妻子脸色,小心陪着笑脸。

最后岳家却将大半家产都给自己小舅子,自己辛苦伺候半辈子,受得那么多的气,实对不住他的付出。

“我不过是穷罢了,我有什么错!”

“皆是出身寒门,为何我处处不如人意!”

“难道出身寒门,注定就要如此吗?”

向七失魂落魄地回府后看见,一队身穿乌衣的官兵,已包围了他的府邸,火把将夜空照得通明。

为首的押班看了向七一眼道:“朝奉大夫向七是也?”

“汝勾结奸党蔡确、韩缜,贪渎受贿,侵吞官钱民财;贿赂枢府,夤缘攀附,紊乱朝纲;更窥探禁中密事,挟势要君;兼以私放印子钱,盘剥百姓,致人家破。着即革职拿问,家产抄没!”

向七闻言瘫倒在地,左右官兵立即拿下。

这时看到官兵撞破了他的家门,将他的妻儿都抓了出来,寒风中立在街头。

其妻哭道:“青天大老爷,贪赃枉法之事都是我家老爷一人为之,为何要累及我们啊。”

“求大老爷开恩啊!太皇太后开恩啊!”

向七见此大怒,挣扎而起指着其妻骂道:“放印子钱的事都是你们背着我为之,与我没有一文钱干系!”

“此事我不认!”

说完向七与其妻当街大吵起来。

押班看着这一幕笑道:“果然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

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甲胄碰撞的铿锵。

蔡确正指点仆役收拾箱笼,闻声手指微顿,旋即抚平袖口褶皱道:“是殿前司来收宅子了。“

蔡渭,蔡硕都知道蔡确这宅子是天子赐第。当初章越收服凉州,王珪蔡确都有功劳,官家给二人赐了一座宅第。

随着他被罢,宅子朝廷竟将之收回去。

而且居然当着他辞京之日收回去,一刻也没有多等。

实是对这位昔日宰相的一等羞辱。

“欺人太甚!“蔡硕腰间玉带簌簌作响,却被父亲眼神止住。但见一队禁军已闯入中庭,为首押班抱拳道:“蔡相公,卑职奉命收还赐第。“目光却扫过满地箱笼,分明在催促。

蔡渭勃然变色:“家父尚未启程,尔等安敢——“

蔡确轻咳打断,枯瘦的手指搭上儿子肩头,转向押班,“劳驾稍候,老夫取件旧物便走。“

官差看了蔡确一眼,伸手止了手下的跃跃欲试道:“是,卑下冒昧了,再说了也不急着一时三刻。”

对方虽是离开,但蔡渭,蔡硕等人都是气愤不已。

蔡确却很淡然。

“章越复相不了,韩缜也罢了!章惇自身难保!”

蔡确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不知等着我是什么?这等日子还有多久。”

“先帝的心血被弃之殆尽。”蔡硕忍不住言道。

蔡确从书房里取出一迭诗稿问道:“爹爹,王荆公连《日录》都焚了,这些“

日录就是王安石写的日记,其中有他当初在朝主政时所写的,其中包括君臣对话,以及变法的细节。眼下连王安石也怕牵连到自己将日录都烧了。

“怕什么?”

蔡确闻言道:“我诗稿绝不会烧,由着别人看去。”

“这些诗句句句都是我蔡确的肝胆所在。”

蔡确说完忽然剧烈咳嗽,蔡渭忙扶住,却摸到父亲脊背嶙峋如刀。

他仍不由道:“爹爹!这些日子被罢的……”

不过蔡确这些日子一直听到消息,谁谁谁又被罢了,多是这些年跟随自己,韩缜或章惇的党羽。

蔡确闻言笑道:“由着他们怎么说,我蔡确忠于先帝,诗稿里也绝无一字违心,由着他们这些旧党去查好了。”

说完蔡确离屋走到骡车坐下,胸口剧烈地喘息,旋即闭上了眼睛。

骡车缓缓驶离时,蔡确最后望了眼匾额上“敕造“二字。车轮碾过汴京街巷,沿途百姓指指点点。

……

南熏门门楼上,章越看着蔡确的车马离开京师。

他指尖轻叩雉堞对左右道:“我与蔡确始终相识一场。今日他离京了,来相送一场。”

陪着章越的还有苏辙,吕陶二人。

章越对二人道:“蔡确的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落井下石了。”

苏辙,吕陶都是称是。

苏辙吕陶也是旧党,但因在刘挚等面前太过倾向章越,而被赶出圈子。

苏辙闻言整了整被风吹歪的幞头:“魏公宽厚。只是刘挚等人又罢黜三十七员新党官员,连韩玉汝的族侄都未能幸免。”

“京内局面逐渐失控。”

章越心知肚明,其中有一半是自己授意孙觉、贾易、朱光庭他们弹劾的,其中就有韩缜和向七。

正好借着旧党的手清理一批人,而对新党中倾向自己的人,章越也是在暗中能保就保,实在不行也是让他们受罚,日后再召回来官复原职,如此到时候还可收获双倍的忠诚。

大体这一次对新党的清理,没有超出章越范围,以后就不用亲自动手收拾了。

章越痛心疾首地对苏辙,吕陶叹道:“我也是无可奈何,朝中弹劾不断。”

“似刘挚,王岩叟这些人,自持君子,要打压一切新党。”

“我定与他们势不两立。”

苏辙,吕陶心道,章越太顾忌自己的名声,太心慈手软了。

苏辙,吕陶这些日子被排挤孤立也很难受。别看刘挚他们言下似得势,但随着他们党同伐异日久,旧党中讨厌他们的情绪也暗暗滋生。

苏辙,吕陶此刻道:“此二人颠倒黑白,魏公有什么主张,我等一意奉行。”

“还请魏公速速出山,接受敕命主持大局。”

章越闻言徐徐道:“你们放心,太皇太后定会还世间一个公道,既是刘挚,王岩叟再三弹劾,我可谓负嫌疑在身。”

“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不宜出仕。”

“为免朝野争论我决定避入定力寺。”

章越说到这里,目送蔡确马车远去。

……

慈寿殿后苑,高太后手持金剪修剪着一株海棠树枝。树枝不断落下,她忽而停手问道:“章越当真搬去定力寺了?“

张茂则捧着唾壶近前两步:“千真万确。韩忠彦领着百余官员在章府前站了半日,连蔡京兄弟都去了最后章越搬入定力寺。“

“做戏罢了。“高太后剪断横斜的枝桠,“哀家倒要看看,这出'三辞三让'要演到几时。“

碎枝坠地的声响里,张茂则的嗓音压得更低:“启禀太皇太后,老奴看章越是惧了。”

“荒谬!“金剪合拢,高太后又剪下一段树枝,笑道:“他怕什么?”

“还当真如朝野议论那般,老身是利用章越收拾了蔡确,再反手收拾章越。”

“好一处借刀杀人之策,都可以排个戏给老身看了。老身没有如此高明,只问一句先帝在时,他章度之敢这般推三阻四?”

“老奴不敢揣测。”张茂则顿了顿又道,“不过老奴以为此番令章越知道畏惧,知道大宋真正主事的是何人也是好的。”

高太后道:“老身女主称制,下面大臣不服的本就不少。”

张茂则道:“正是,免得章越以为有先帝遗命,便肆无忌惮了。”

“还以为是大宋第二个韩琦。”

高太后点点头道:“这燕达不可用,这宫里统领禁军的将领要换一换。”

“这些年咱们高家在军中的将领也没了不少,幸好,我已物色了几个。”

张茂则点点头。

高太后又操弄了一会花木忽道:“老身方才说到哪了?”

“禁军将领?”

高太后道:“不是,前一句。”

张茂则道:“是章越。”

高太后道:“不错,这样吧。这些日子在坊间指名道姓非议章越的人,皇城司也抓了不少几十个,以诽谤重臣的罪名一律刺配,还他一个公道。”

“另外下旨申斥刘挚他们三人,不许他们再言章越的不是。”

“最后下一道圣旨,派人送到定力寺,老身定要章越出任侍中。”

张茂则道:“一切如太皇太后安排。”

高太后笑道:“什么叫安排?”

“老身是不懂得治国之道,但始终记得两条,一条是民为邦本,还有一条宰相当用贤才。”

“章越是仁宗皇帝和先帝都看重的人,能以家国托付,老身还信不过他们的眼光。这治国安邦的事终需还是要他章越来才行。”

“刘挚他们敲打一下,让章越知道分寸就够了,不要弄得太过,继续猜疑下去寒了人心。章越要继承先帝遗志,续新法,灭党项都好说,他之前道,嘉祐之法可稍补元丰之法,我也姑且听之。”

“不过他到底要做什么,老身要全程看着!”

说到这里高太后微叹道:“老身突然想起,当年先帝若继续用他为相,又何尝有永乐城之败呢!”

正在言语之际,小黄门入内:“禀娘娘!辽使萧禧已到陈桥驿,说要面呈国书!“

方才尚从容自定的高太后,闻言指尖一颤,海棠枝应声而断。

“都知,你陪着老身同去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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